泠言silvia

懒癌晚期患者,挖坑不填本人
年更不是梦,关注需慎重

【隐秘×漫长】无脚鸟 ②

“军哥,你、你肩膀怎么了!”


第二天早上,隋东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屋里,看见傅卫军正在收拾他们平常吃饭的那张方桌。


傅卫军的动作显得有些不利索,把桌面清空后像是被人打了似的活动着自己的肩膀。


被人打了……隋东想到这里,连忙冲过去对他喊到。


傅卫军当然不会解释自己肩膀酸痛是因为给殷红当了一晚上枕头,他瞪了隋东一眼,打着手语催促着,“管那么多干什么,赶紧洗漱去。”


隋东刚挠着头跑开,沈墨就端盘冒着热气的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


殷红做饭的手艺是极好的。小时候她妈在外面摆摊卖煎粉,她经常自己在家做饭吃,托这缘故她手艺好得甚至能去夜市帮她妈做煎粉。后来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打拼,她也不怎么做饭了,平日里生活颠三倒四的,饿了就在外面随便解决。


今早醒来的时候,殷红知道自己靠着傅卫军的肩睡了整晚,心里很是不好意思,所以在傅卫军准备去买早餐的时候提议不如她来做饭。


正好就着厨房里的存货,殷红主厨,早起的沈墨打下手,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子菜。


吃饭的间隙,殷红对沈墨说起了卢总的企图。


傅卫军那偷来的助听器早就老化了,旁人只有大声或者贴近他耳朵说话,他才能听清。再加上女生说话声音本就小,殷红又跟沈墨挨一块儿坐着,以至于他当时并没有听清她俩在说些什么。


桦林的秋天快要过去了,阳光倒一如既往地慷慨,洒在录像厅里亮堂堂的,连那空气里的灰尘都在光中清晰可见。


刚刚洗干净的碗碟还在柜中滴着水,傅卫军擦着被自来水浸泡得冰凉的手,观察着那对镜整理仪容的身影。


殷红透过镜子看到了他羞怯的眼神,一如那天早上的情形。简直纯情得不像话啊,明明长着副不近人情的面容。她存着些许逗弄的心思,回转过身去朝他勾了勾手。


傅卫军愣了下,咧嘴笑着朝向她挪去,刚在她面前站定想要打着手语问她有什么事,却被耳畔猝不及防传来的温热摄去了心神。


及至他回过神来,却见殷红身着那白色大衣似蝴蝶扑翅,轻盈地飞到屋外阳光下去了。


还是经过隋东的复述,傅卫军才知道卢文仲打沈墨主意这件事。


傅卫军绝对不会容忍任何想要欺负他姐姐的存在,他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,当即就让隋东偷摸出去集结以前那帮兄弟去了。


日影斜沉,倦怠了整日的彤云席卷天边,霞光灼灼熏染着城市万象,那瑰丽而又梦幻的景色像极了某场盛大演出的开端。


放映厅里傅卫军和隋东坐在观众席后面正商量着晚上如何行动,忽然有人闹起事来。


想来是有预谋的,傅卫军借以买烟之名让隋东赶紧出去叫人,一面好言好语引着闹事之人往外走。


傅卫军才踏出门,一群人就乌泱泱地将他堵在录像厅门口,为首的正是那天被他一把菜刀吓破了胆的峰哥。见那峰哥还在叫嚣着什么让他后悔的屁话,傅卫军轻蔑地笑着摘下了左耳的助听器。


本就是为了教训卢老板,特意多叫了些人壮声势。如今倒赶巧,遇上这帮上门寻仇的,那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好了。


傅卫军表情凶狠地朝人群后面赶来的隋东比着手语,然后抄起门口放着的扫帚直冲峰哥而去。


那群人还未反应过来,以为他只是困兽犹斗,刚准备围殴上去却被不知哪里冒出的另一伙人摁住暴打。


在混战的人群中,傅卫军专逮着刚还气焰嚣张的峰哥揍。扫帚棍不经事打两下就断了,他舔着后糟牙笑了下,反手夺过峰哥手里的钢管。这钢管果然好用,几下揍去峰哥已然没了还手之力。


傅卫军知道,只有够狠才能让这群人再也不敢回来,当然打死人也不好办,所以他把峰哥揍得面目全非后专门往其手脚上使力。


殷红是回来取落下的发夹的,她回家换完衣服想起来发夹落在了这里,正好上次借傅卫军的衣服还没还,就想着再跑一趟。


谁知,还没走近就看到录像厅门口围了堆看热闹的人,她快步挤了进去,才知道有人来闹事。


殷红清楚傅卫军就是个开录像厅的小混混,事实上也确实如此,可看到他不要命似的跟人打架,她还是愣住了。


与此前在她面前青涩害羞的模样截然不同,现时的傅卫军像极了无人看管的疯犬,揍人揍得红了眼连旁人上去拉他,他都不曾住手,身上那股子狠劲儿直叫人怵得慌。


她想起来昨晚自己追问沈墨有关傅卫军的事,得知他的身世后,那种无以言表的心情。


此刻,她亲眼见到了傅卫军是如何在桦林这片地方生活下去的。


长久以来,从孤儿院逃离的他就这样带着隋东穿梭在桦林悲凉残酷的风中,靠着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苟延残喘至今。


“你挺好看的,但你除了好看也没啥了。”


可不就没啥了吗,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能好好长大都不错了,傅卫军的人生远比她想象的悲惨得多。大家都是一样的,不过是这命运巨轮下的蝼蚁罢了。


看着最后被手下抬走的峰哥,傅卫军心底松了口气。在桦林这片地方,只有够狠才能立得住脚跟,这是他早就知道的。如今闹得这副局面,也算立了个威信,此后一段时间里应该是没人敢来招惹他了。


今日就且先放过那什么卢总,待过几日总有他受的。


收拾残局时,傅卫军看到了立在人群中的殷红。她脸上的神情过于复杂,配上她那本就淡漠的眉眼,竟让他产生一丝冷意。她眼里积蓄的泪水,猝不及防滑落,像是滴进了他的心尖。


他走过去,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,手足无措地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。他不明白,她的泪为何而流,明明他打赢了不是吗?


沈墨被人贴照片的事,殷红是从同事嘴里得知的。


怪不得沈墨昨晚没回宿舍,原来是因为这样。联想起沈墨昨晚难以启齿的神情以及成日里面无表情的表现,她隐约觉得沈墨的故事也不简单。


那几个人似乎都是卢总包厢的常驻,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,竟猜想起沈墨今天没来是否因为被卢总睡了。


殷红觉得很是气愤,刚想说些什么,就看到王阳一闪而过的身影。


想来那些造谣的话王阳大概都听到了,以他平常轻率鲁莽的做事风格……殷红顿觉不妙急忙跟了上去。


只见王阳抄起酒瓶就想往卢老板那边冲去,她说是迟那是快,一把别过他的手,把他手上拿着的酒瓶夺了下来,顺带给他了个结结实实的耳光。


由于动静过大,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俩身上。


殷红急中生智,一面推搡着呆鸡似的王阳,一面嚷着,“你他妈疯了是吧,还想打我!照片的事我没跟你讲清楚吗?还能冤枉到我头上,真是有病!”


见众人还立在原地看热闹,殷红知道自己成功地糊弄过去了,她当即骂骂咧咧地拉着王阳跑出去。


“来!我带你去找沈墨,别他妈嚯嚯我,你俩的事你俩自己解决去!”


王立跟在卢文仲身边静静地看着殷红表演,心里止不住地笑。


他刚才分明看见那小子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,他甚至特意往后站了站,期待那小子给卢文仲来上一酒瓶子,结果却硬生生让殷红按了下去。


也不知卢文仲又惹了什么事,刺激到这么个毛头小子。还是那女人三言两语地就化解了这番冲突,看起来也不是傻的。


王阳是一路被殷红拽着回到录像厅的,他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平白挨了个巴掌,眼下又被拉扯着跑到这来,他刚想跟殷红理论就看到沈墨从楼上下来了。


“你好好管管这臭小子吧,刚在维多利亚差点冲过去把卢文仲打了。”


殷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,接过傅卫军递来的水连忙喝了口。


沈墨朝她到了声谢谢,看着面前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王阳,到底心软下来,拉着王阳上了楼。


“你没事吧。”傅卫军关切地注视着她。


“没事,就是被这小子折腾得够呛。我这还得回去收拾残局呢。”


“我送你。”


殷红也没矫情,跟他走了出去。


只是没想到她在大厅里演的那出,竟吸引了卢总的注意。她一回到维多利亚,便被老葛推搡着送进了卢文仲的专属包厢。


瞧着包厢里这道貌岸然的卢文仲,殷红在心里暗自咒骂,面上仍不得不装出笑意来。


果然,卢文仲对沈墨还是不死心,请她过来也是因为她嚷的那嗓子,让这狗东西以为她跟沈墨关系不错。


他一边撩拨着她夸她是个聪明人,一边暗示着让她带沈墨出来玩,末的还偷偷递给她一包不知名的东西,还有一沓钱。


做什么白日梦呢,搞下药这种下三滥的路子。趁那狗东西喝酒的功夫,她悄悄翻了个白眼。


“王立,来这里就是交朋友啦!别在那里光喝酒哇,这里这么多美女陪着,多认识认识大家一起玩嘛!”


殷红顺着卢总的视线望去,才发现那司机也在包厢里坐着。


她这才发觉这叫王立的司机应当是有点地位的,能和老板平起平坐不说,脖子上那圈金项链也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。


她继续往上打量着王立的脸,却冷不丁地撞上他的目光,他刀子似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能洞穿她的心思。


她赶紧扯出个笑容相对,而后低下头去。


王立收回目光,身旁忽的坐过来一个陪酒的女人。那人身上的香水也不知是什么廉价东西冲得他头晕,见他无动于衷,更是毫不避讳地将手放在他大腿上撩拨着。


脸长得还行,就是眼角的皱纹打了粉也盖不住,身材倒是极品,可惜他最讨厌的就是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女人。王立看着那愈发大胆的手,心中一阵烦躁。他凶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,吓得她赶忙抽回手,去寻其他老板开心了。


他仍是一个人坐着,只是边喝边琢磨着殷红这名字,觉得她人和这名字并不相符。这字虽俗气,配上她这名倒让人联想起红得热烈奔放的玫瑰,总之是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。但殷红其人内里是冷的,就如她的脸一样,不笑的时候总透露着丝丝冷意。


殷红很少耷拉着脸,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,大抵是因为工作保持的假笑罢了。


卢文仲经常在维多利亚待到很晚才离开,而他作为司机也只能在这等着。偶尔深夜进出卫生间的时候撞见殷红,她总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冰冷得吓人。


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女鬼,后来见过她浓妆艳抹着捂嘴冲进厕所,才想起来她是这的小姐。


王立不知道其他陪酒的小姐是不是都像这样,但至少在他的世界里殷红是他见过的,唯一一个反差感如此强烈的女人。


沈墨不再去学校了,维多利亚的工作也辞了,成天蹲在录像厅二楼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
王阳也老往那儿跑,每每上去总要把傅卫军一起带走。殷红直觉他们可能在商量什么大事,但具体是什么无从知晓。


殷红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排除出来了,因为他们连隋东都不带上。隋东向来与傅卫军在一起的,可这次他们连他都要瞒着,想必是件很隐秘的事。


无知是福,殷红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。若是她事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,早就被灭口了。毕竟她是在维多利亚那种地方上班的,那些个老板喝醉了总会嘟囔出些秘密。


殷红发觉卢文仲不是真的喜欢沈墨,他就是贱得慌,越是得不到的东西,越是心痒痒。


好像是知道了沈墨照片那事,再加上沈墨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,卢文仲后来再也没提过沈墨,倒把枪头调转对准了她。


因为看清了这狗东西的真面目,殷红完全不想跟他接触,每晚选台的时候都蹿别的包厢去,即使被卢文仲选上了,也在包厢里当个闷葫芦敷衍了事。


哪成想,这行为在卢文仲眼里成了欲擒故纵的把戏,她越是冷淡卢文仲就越是跟块狗屁膏药似的贴上来。每次给的小费都大方不少,让她完全不用靠出台来挣外快。因着这样,她偶尔倒也殷勤一下陪他演演戏。


“你说卢文仲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有病啊,得不到的就那么好?”殷红手里夹着只烟,朝王立抱怨到。


“得不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,但得到的一定不好。都到手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。”王立觉得这话有些绕,吸了口烟补充道,“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,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,人的天性就是如此。”


维多利亚二楼的露台本是乘凉的好地方,只可惜如今已是深秋,自然没人想来这吹冷风。起先是殷红发现这地方清静,便跑来偷个闲。后来王立看她常往这跑,倒也跟过来发现了这么个无人的好地方。


殷红是懒得理卢文仲那傻逼,王立则是觉得会所里太过吵闹空气都似污浊的,两人常常在这里抽烟躲懒,偶尔聊上那么两句发现挺有共鸣的,也算成了烟友。

“没看出来你说话还挺有哲理的。”


王立不可置否,只是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自己的钱包发呆。


殷红有些好奇地绕到他身后,看到了他钱包里那张合照。照片里王立和一个女人亲昵地站着,那女人长得很美,而且是那种极具特色的美,尤其是她那双厚唇仿佛蕴含了无限风情。


“这是你女朋友?这么好看,怪不得你都不碰那些女人!”殷红由衷地说着,她终于明白王立为什么对外面那些小姐避之不及,原来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。


“不是,她是我姐。”王立笑着说到,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殷红此刻的表情有多惊讶。


“噗,你姐跟你可一点都不像!”


“你要是见过就知道了,她真人其实跟我挺像的。”


“是吗?”殷红正想说些什么,蓦然瞥见了那抹骑着摩托车的身影,“不说了,我朋友来接我了,我先走了!”


自从沈墨不来维多利亚弹琴后,傅卫军的职责便从护送沈墨变成了护送她。殷红也没拒绝,经常跟着他在门口小摊买上四碗馄饨,然后往录像厅一坐大家和和气气地吃着。


殷红觉得这样的现状很好,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。


某日,他们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吃饭时,王阳忽的皱着个眉头说:“可是,沈墨真的能顺利把针打进去吗?那狗东西现在戒备心应该很强。”


此言一出,沈墨和傅卫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脸色颇为沉重。


殷红瞧着他们仨这样子,又看了眼还在傻呵呵地吃着菜的隋东,倒也装作没听到,埋头去剥桌上那盘盐水花生去了。


沉默片刻后,傅卫军用手语说着,“能把药掺到饭菜,让他吃下去吗?”


“不行,麻药只能通过注射起作用。”沈墨否定到。


趁他俩说话的功夫,隋东见殷红剥了一堆花生米放在盘子里也不吃,当即甩着头发打算把盘子拿过来,结果却被傅卫军毫不留情地打了一筷子。


隋东怨念十足地看着傅卫军把那花生米尽数拨进了他自己碗里,心中止不住抱怨到这货简直见色忘友。


王阳自然没空注意这边的动静,他靠在椅背上颇为头疼地思考,“麻药不行,注射风险太大了,万一你被他反制怎么办?保险起见,还是得想想有什么其他东西……”


殷红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的,但隐约了解到他们可能需要使人昏迷的药物。她想起了那天卢文仲塞给她的东西,连忙从随身的包中翻找出来,“如果你们需要的话,这东西可能有用。”


“这是什么?”王阳动作迅速地抢在傅卫军前面接过她手里的纸包,好奇地问道。


“卢文仲之前对沈墨不死心的时候,偷偷塞给我的,大概是迷药之类的东西,你们不说的话我差点忘了还有这玩意。”


“狗东西,我早晚有天也要把他剁了。”王阳猛地把那纸包拍到桌上,愤怒地吼着。


沈墨捡起被王阳震到地上的筷子,拉扯着他的衣角让他老实坐下来,那张向来分不清悲喜的面上亦是满布阴云。


只是还未等到他们真的动手去收拾卢文仲,卢文仲就被警察带走了。说是什么涉嫌金融诈骗、倒卖国有资产,桦钢濒临破产的事也是因为有他在背后捣鬼。


傅卫军并不关心这些,他只知道再也没有人会骚扰沈墨了。


录像厅的卫生间已经收拾干净并且铺上了新的地板砖,沈栋梁的尸体也被王阳投进了冶炼车间的钢炉中。


沈墨回松河复读去了,没了沈栋梁的干预她终于可以自由地选择高考后就读什么专业。至于赵静,沈墨想自己悄无声息地杀了沈栋梁还成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,对她也算是种折磨了吧。


王阳被沈栋梁这事整出了心理阴影,最近都窝在家里不敢出来。沈墨走那天,他终于出来露了个面,他眼神坚定的对沈墨保证到,他也要去复读,争取来年和沈墨一起上大学。


一时间,录像厅就剩殷红、傅卫军和隋东三人了,虽说生活归于平静,美好的未来正在招手,但心中难免有些落寞。


沈墨走那晚,傅卫军破天荒地问她要了根烟。她轻笑着问他会抽吗,手下却利落地掏出烟盒撂给他。


“我害怕。”傅卫军朝她比划到。


“你怕什么?沈墨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殷红觉得有些好笑。看着原本身材高大的傅卫军此刻像只流浪狗似的佝着背缩成一团,她不由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。


傅卫军摇了摇头,望着眼前空旷的天台心中百感交集。


他当然不是怕沈墨不回来了,他是怕谋害沈栋梁的事情败露。他没有王阳那样胆小,为了姐姐宰了那人渣他一点都不后悔,他只是怕后面事情败露姐姐会受到牵连,尽管他们做得天衣无缝。


傅卫军颤抖着试图打着火点燃嘴里的烟,但天台喧嚣的风并不如他意。


一双手温柔地覆了过来,殷红拢着打火机点燃了那火,递到他嘴边。


零星的红自烟头燎起,傅卫军从未如此贴近过殷红,她的脸在他面前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晰。


意识到这点后,他的脸连同耳根倏地一下红了,他吸了口烟,辛辣呛口的感觉使得他剧烈咳嗽起来。


殷红被他的反应逗笑了,她夺过他手里的烟,在他耳畔以一种极为亲昵、近乎调戏的口吻说道,“来,姐姐教你抽。”


傅卫军看着她将那根自己抽过的烟,放入口中。浓白的烟雾自她两瓣朱唇间缓缓吐出,他还在肖想被那唇亲吻是种怎样的感觉时,唇上已然感受到了轻柔软腻的触感。


“怎么样,学会了吗?”


殷红此刻像极了夜色中撩人的妖精,面上那妖娆的笑意勾得人失魂落魄。


傅卫军拥了上去,青涩地亲吻着她,从唇畔间的厮磨到口舌间的纠缠。


吻到缺氧的片刻,他知道了他惧怕的不止事情败露后沈墨的处境,他更害怕手中沾染的鲜血污浊了殷红的眼。


卢文仲在银行被捕后,王立当即开着他的车跑了,临了还不忘上酒店把他所有现金以及值钱的玩意卷走。


虽说那八十万汇票打了水漂,但卢文仲从各处坑来的家当也值些钱。别的不说,最值钱的当属这奔驰车,为了冒充港商,卢文仲专门找渠道搞来的真家伙。如今倒是便宜他王立了,发了这么笔横财,自然也该回家看看。


准备回家之前鬼使神差地,王立用呼机邀殷红出来吃了顿饭,简略地说了下卢文仲的事情,顺带表明了自己准备回广东的想法。


殷红得知卢文仲被抓的消息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,甚至想笑,那王八蛋恶有恶报也算活该。


王立瞧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,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,他咂了口白酒方才扯出句,“桦林有什么特产吗,我想买点回去。”


“我想想……”殷红认真地思考着,刚想问店员要纸笔,忽地转过头来问他:“等会儿有事吗,没事的话我陪你去买吧。”


“好。”


原本只是随口提的一嘴,王立根本没想过带什么特产回去,只是觉得自己邀她吃饭过于刻意而找的由头罢了。却没想到殷红行动得迅速,吃完饭便轻车熟路地领着他往市场里钻。


他看着在那跟商贩讨价还价的殷红,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

他不善与人交际,因为觉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太麻烦。这跟他不怎么碰女人是一个道理,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,对待任何事情都是如此,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。


王瑶总让他学着点做人,他对此不屑一顾,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还来教训他。但面上仍是得受着,谁叫那是他姐呢。


殷红和他则是全然相反,平时就能长袖善舞地游走于各个老板之间,眼下跟商贩讨价还价的样子也极为熟练。


在王立单调的人生里,殷红是少数让他感觉有意思的人。


他可以说得上话的异性,除了他妈和王瑶,也只殷红一个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殷红的出现为他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。


王立知道,殷红需要的是什么。


她先前能被卢文仲骗得晕头转向,无非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。她需要钱,需要跳脱现在这个泥沼,去寻一个牢靠的前程。


“我准备回广东了,你要一起吗?”


殷红刚和小贩商议好价格,把那袋松子拿去称重,回来就听到王立这样问着。


她愣住了,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,只是下意识地说:“我需要想想。”


“不着急,我这几天要把卢文仲那些东西都倒手出去,直接拿着钱走。你知道的,我不是什么好人,钱也没卢文仲那么多,更不能带你去香港。我所能给你的,只是一个去广东的机会,以及那边的人脉。考虑清楚,走之前给我个答复就行了。”王立说得字字恳切,把利害取舍统统剖析在她面前。


殊不知这段话正打动了殷红的心,经历过卢文仲这个教训后,她不再去沉浸那些飞上枝头的美梦。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,她更需要的是一个规划清楚,切切实实的未来。


王立虽然跟她年纪相仿,但涉世多年,经验丰富。更何况去广东,现如今南方经济形势大好,多少人都想着往那边跑。


殷红心中一番比较下来,自是有了结果。


但她仍是去找了傅卫军,告诉了他王立要带她去广东的事情。


“你觉得我应该去吗?”殷红直勾勾地望着他,期待从他嘴里蹦出个结果,尽管他并不能言语。


傅卫军知道那名为王立的男人,殷红跟他提起过,他也曾在维多利亚门口见过王立跟在卢文仲后面一脸阴翳的样子,他只与那人对视了一眼便轻而易举地嗅到了同类的味道。


如果说他是只疯狗的话,王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条狼,一条蛰伏着只要出手就能见血的狼。他明白王立比他更狠,也更加有本事,跟着这样一条狼固然是危险的,但若是做了他的同伴,也必然能保证自身的周全。


见他沉默不语,殷红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着。


“我只想从你这得到个答案,你觉得我应该去吗或者说你愿意我去吗?”


殷红总是不断回想起那天自己在维多利亚门口对傅卫军说的话,那样残忍的话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,他的人生已经如此悲惨了,又何必让他纯真的爱恋碎得渣都不剩。


她非常清楚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,为了前程她可以不顾一切。只是她终究还是心软的,面对处境凄惨的秀云姐尚且能够帮一把,眼下又怎能再一次伤害这少年千疮百孔的心。


她不想让傅卫军觉得他的初恋是个如此不堪的存在,所以她决定把这选择抛给他。


傅卫军想到了那夜的鲜血,被水稀释过后流入下水道的红,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。


纵使他现在有这录像厅,他仍旧是个街头混混,那些惹事之人还是会找上门来,他的未来是看不见的。


于殷红而言,那人确实是更好的选择。


傅卫军点了点头,不敢去看她的眼。


“好。”


殷红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过一把剪刀,把它塞进了傅卫军手里。


“帮我个忙吧。”她露出个妖娆的笑,眼里却全是冷意。


她缓缓卷起毛衣下摆,那洁白细腻的腰间赫然坠着根红绳,红绳中间还穿着个铜钱。


她冷冷的看着傅卫军,转过身去说道,“看见这红绳了吗?把它剪了吧!”


傅卫军凝视着她腰间那缕红绳,那红是如此显眼与她白的皮肤相衬着,把她腰肢勾勒得如此纤细。


他滚动喉结,眼里似有火在燃烧,单手覆上那腰腹竟盈盈不堪一握。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与他粗糙的手呈现出鲜明对比,心中的情感再也无法压抑,他从背后抱住她,用力得似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。


剪刀锋利地戳破他的手指,刺痛的感觉和着理智一同涌入大脑。他咬着后槽牙,心下一狠终是把那红绳剪断了。


绑着红绳的铜钱叮当一声摔到地上,把殷红心底仅存的那丝眷恋震碎。从此桥路各不相关,她做了她的清白之身,断了与他的情丝往来,寻她的前程去了。


殷红什么都没带走,只在贴身的口袋里存了那枚铜钱。


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走后的日日夜夜里,傅卫军一直把那根剪断而后又系紧的红绳压在枕头下,做着那场不愿醒来的旧梦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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